作者：温伯陵
来源：温伯陵的烟火人间（ID: wenboling2020）
前段时间写了《明朝经营贵州》，今天就接着聊一下明朝经营东南亚的历史脉络。公元1382年，朱元璋以武力收复云南，在明朝的赫赫军威之下，那些土著部族战战兢兢，生怕和元朝梁王、大理段氏一样遭遇灭族之祸，纷纷举族归附明朝。于是朱元璋在云南境内，设立南甸府（云南梁河县）、镇西府（云南盈江县）、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（云南陇川县、瑞丽市），并册封部族首领为世袭土司，管理云南西南边陲。六十年后，南甸府升为南甸宣抚使司、镇西府升为干崖宣抚使司、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降为陇川宣抚使司。这三个宣抚使司便是三宣，但因为在云南境内，规格相对较低，世袭土司担任的宣抚使，级别仅为从四品。有了三宣，便有了继续向南开拓的基础，于是朱元璋晚年陆续设立孟养军民宣慰使司（缅甸北部）、车里军民宣慰使司（云南西双版纳）、缅甸军民宣慰使司（缅甸中部）、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司（泰国北部）、木邦府，后来朱棣改木邦府为木邦军民宣慰使司（缅甸东部），并设立老挝军民宣慰使司（老挝北部）。这六个宣慰使司便是六慰，规格相对较高，世袭土司担任的宣慰使，级别是从三品。此外，朱棣还在孟养的西南部，设立大古喇宣慰使司（缅甸南部），毗邻孟加拉湾，但一般不算在六慰里面。总的来说，“三宣六慰”覆盖了部分云南省、缅甸全境、泰国和老挝的大部分领土。
如果用西方的领土划分标准来看，三宣六慰都是世袭土司统治，明朝没有驻军，没有委派流官，所以三宣六慰不是明朝领土。但评价历史事件不能隔空打靶，必须以当时的时代背景来评价历史事件，才能得出客观结论。明朝的时代背景就是，在朝贡体系的框架里处理边疆事务。某些国家或者部族一旦加入朝贡体系，不仅要定期到明朝首都朝拜皇帝，还要进贡一定数量的物品，做为回报，明朝会赏赐丝绸、瓷器等物品，并颁发金牌，允许他们以明朝的名义治理地方。如果他们侵略周边国家或部族，明朝可以用“天子”的名义调停，严令他们退回侵略的土地。如果明朝要在边疆作战，也可以下达军令，要求他们提供兵员和粮饷，没有战争任务的时候，他们还要向明朝纳税。其中一件是说，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任发（陇川宣抚使司）侵略南甸，朱棣下诏要求思任发退回土地，随后调云南卫所兵、南甸和木邦的土兵，讨伐思任发——“云南三司奏，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夺南甸州地，请发兵问罪。帝命晟同三司、巡抚详计以闻，敕任发保境安民，不得侵邻疆，陷恶逆，以滋罪咎......不得已，其调云南土官军及木邦宣慰诸蛮兵剿之。”另一件是说，明朝免了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积欠的税银——
“正统三年，免麓川平缅军民宣慰司所欠差发银二千五百两。”从这两件事就能看出来，明朝除了没有驻军和委派流官，对三宣六慰征税和调兵，没有任何问题。换句话说，三宣六慰相当于明朝的特别行政区，明朝可以在三宣六慰行使主权。所以用朝贡体系来评价历史事件的话，三宣六慰就是明朝的领土。明朝经营东南亚的东线部分，便是郡县安南与郑和下西洋。早在朱元璋建立明朝的时候，安南国王陈日煃便遣使朝贡，朱元璋颁布诏书，册封陈日煃为明朝的安南国王，并赏赐涂金银印，允许他代表明朝统治安南。随后，朱元璋给安南颁布科举条例，允许安南单独举行科举选拔人才，并在收复云南的时候，向安南征调五千石军粮，征讨广西龙州叛军时，又向安南征调两万石军粮。“帝命助教杨盘往使，令馈云南军饷，炜即输五千石于临安。”
“大军方讨龙州赵宗寿......时帝以宗寿纳款，移兵征向武诸蛮，遂谕靖令输二万石给军，而免其所馈金银。”可以说，除了不征税以外，明朝在安南有很深的影响力。如果就这样下去，明朝不会有“郡县安南”的重大军事行动，安南将和三宣六慰一样，在朝贡体系里侍奉明朝。安南经过汉唐的千余年熏陶，已经有了极高的文化水平，自宋朝初年独立建国以来，又发展出严密的国家政权，于是，争权篡位的戏码也在安南上演了。陈日煃归附明朝以后，很快就死了，侄子陈日熞继承王位，随后伯父陈叔明逼死陈日熞，开始统治安南。再过几年，陈煓取代陈叔明、陈炜取代陈煓，国王更替非常频繁。于是国相黎季犛（mao）利用王位更替的时机，以最快的速度收拢权力，成为安南的权臣，最终诛杀陈炜，拥立陈日焜做了傀儡国王。朱元璋驾崩后，黎季犛再无顾忌，直接诛杀陈氏宗族自立为王，并自称是舜帝后裔，改名为胡一元，定国号为大虞。如果仅仅是篡位倒也罢了，明朝不是不能承认，但黎季犛的野心膨胀，在篡位的过程中，还出兵侵略广西思明府和占城（越南南部），妄图建立安南的霸业。一旦黎季犛成功了，那些东南亚国家就会认为，明朝不能维护东南亚的秩序，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，然后他们便要臣服安南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朱棣即位以后，就派遣使臣寻找陈氏后裔，准备以宗主国天子的身份解决安南问题，让安南和朝贡体系回到以前的状态。经过一番努力，朱棣在老挝找到陈氏后裔陈天平，随后命广西左副将军黄中、广西右副将军吕毅统兵五千，护送陈天平回安南即位，并承诺封黎季犛为上公，继续享受荣华富贵。黄中和吕毅护送陈天平进入安南以后，黎季犛非但不迎接，还派兵袭击明军，趁乱诛杀陈天平，妄图造成“陈氏绝后”的既定事实，逼朱棣退步。如果遇到软弱的皇帝，不想兴师动众，可能真的就退步了，但朱棣没有退路。于私，朱棣刚打赢靖难战争登上皇位，几乎没有合法性，此时放弃安南，等于败坏朱元璋留下的基业，他无法向朝野交代。于公，朱棣承认黎季犛篡位，等于承认安南侵略广西和占城，进而刺激其他东南亚国家，败坏朝贡体系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公元1406年7月，朱棣任命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、西平侯沐晟和新城侯张辅为副将、兵部尚书刘儁参赞军务、行部尚书黄福和大理寺卿陈洽督运粮饷，大举出兵安南。具体的行军路线，则是沐晟自云南出发，朱能和张辅自广西出发，两路大军在安南境内会师。“安南皆朕赤子，惟黎季犛父子首恶必诛，他胁从者皆释之。罪人既得，立陈氏子孙贤者。毋怙乱，毋翫寇，毋毁庐墓，毋害禾稼，毋攘财货、掠子女，毋杀降。”这份诏书相当于征安南的政治宣言，让明军成为“惩恶扬善、吊民伐罪”的王师，而不是炫耀武力的征服者。虽然朱能走到广西龙州就去世了，张辅继任征夷将军，但临阵换帅没有影响明军的战斗力。到了公元1407年5月，经过8个月的血战，张辅和沐晟在安南摧坚拔锐，生擒黎季犛，一举平定安南。平定安南以后，朱棣遵守承诺，下令寻找陈氏后裔，但安南的千余名耆老乡贤到张辅军营进言说，陈氏没有后裔了，这条路走不通，原本安南就是中国故地，不如设立郡县吧——“陈氏为黎贼杀尽，无可继者。安南本中国地，请仍入职方，同郡县。”朱棣收到张辅的汇报，大喜，随即在安南设立交阯布政使司、交阯按察使司、交阯都指挥使司，管理交阯的15府、36州、181县，以及太原、宣化、嘉兴、归化、广威等五个直隶州。为了团结安南精英，张辅还一次性保举九千余名各类人士，出任明朝的各级官吏。可以说，正因为黎季犛的倒行逆施，明朝才能以解放者的姿态，郡县安南。而郡县安南的军事行动，不仅打掉安南称霸东南亚的野心，还最大限度的武力震慑东南亚国家，宣扬了明朝国威、军威。同年九月，郑和完成第一次下西洋，并在海外华人施进卿的配合下，逮捕旧港海盗陈祖义，带回明朝处死。随后，朱棣设立旧港宣慰使司（印度尼西亚），册封施进卿为宣慰使。
按照朝贡体系的标准，旧港宣慰使司，也是明朝的领土。这样一来，交阯布政使司（安南）在北，震慑暹罗、真腊、占城等东南亚陆地国家，旧港宣慰使司在南，配合郑和的船队，震慑满剌加、苏门答腊、爪哇、浡泥等东南亚海洋国家。三宣六慰、郡县安南、旧港宣慰使司同时存在，意味着明朝正式把东南亚收入囊中。明朝经营东南亚是朱元璋、朱棣两代人完成的，非常不容易，说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。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，明朝逐渐巩固东南亚的影响力，再利用大航海时代的便利条件，不断的输送移民出去，彻底同化东南亚，不是没有可能。据张辅给朱棣汇报的数据，安南有312万户，人口非常稠密，而且安南脱离中国四百余年，离心力非常强，对于这样的国家，直接改为郡县，和内地一样治理，其实是不合适的。因为要治理一片人口稠密的新收复地区，必须满足三个条件——《明通鉴》记载了一条信息：“永乐五年，授交阯明经甘润祖等十一人为谅江等处同知”，三百万户的人口，一次科举只选拔了十一人，这怎么都谈不上是畅通的上升通道。明朝在安南故地设立交阯布政使司，便意味着使用流官治理安南，但安南的流官数量是有限的，又不能世袭，远远不能满足人口基数庞大的安南实力派。至于人口置换，《明史》和《明通鉴》都没有相关记载，极有可能是朱棣就没有做这项工作，只是用内地流官和安南科举人才，治理脱离中国四百余年的安南故地。一方面在云南、广西通往交州府的交通要道上设立卫所，保证兵员和物资的投放效率，同时以武装移民的方式向安南迁徙人口，逐渐同化安南北部。另一方面在安南南部册封世袭土司，保证地方实力派的利益，用漫长的时间巩固他们对明朝的认同感，减弱他们的离心力。这是朱元璋经营云贵的成功经验，用在安南，估计问题不大。但朱棣可能是想毕其功于一役，便没有效仿朱元璋，结果就是安南的文化精英和地方实力派不断反叛，把明朝拖入战争的泥潭。公元1408年6月，张辅和沐晟班师，8月，安南开始大乱。朱棣任命沐晟为征夷将军，负责平定安南叛乱，沐晟却大败而回。朱棣又命张辅统帅47000人回镇安南，直到公元1409年11月，张辅才平定安南叛乱。公元1409年12月，张辅班师回朝，次年12月，安南再乱，朱棣又命张辅为征虏副将军，和沐晟一起平叛。这次平叛战争，打到公元1414年3月才结束。公元1415年4月，张辅班师，公元1417年5月，安南爆发第三次叛乱。总而言之，明朝大军在的时候，安南便安分守己，一旦明朝大军离开，安南各地就起兵叛乱。公元1424年，朱棣驾崩，皇太子朱高炽继位，随即就下了两道诏令——停止建造宝船——“罢西洋宝船、迤西市马及云南、交阯采办。”现在来看，这两道诏令是明朝放弃经营东南亚的关键节点。不再建造宝船，意味着明朝不再下西洋，那么没有明朝海军的威慑，旧港宣慰使司和满剌加等海洋国家，必然和明朝渐行渐远，明朝将失去大片的东南亚领土和势力范围。那时经过八年平叛战争，安南的第三次叛乱基本平定，唯独黎利逃亡老挝。镇守安南的昌荣伯陈智请求继续追剿，但镇守太监山寿和黎利的私交不错，极力要求招抚黎利，并以性命给黎利担保。朱高炽刚继位，需要大赦天下，便信了山寿的话，承诺册封黎利为清化知府。结果招抚黎利的诏书还没送到安南，黎利便攻破清化州，随后攻破茶笼州、和玉麻州土官结盟，并派亲信到嘉兴州、广威州招募人马，红河以南一片糜烂，基本脱离明朝的掌控。
为了挽救安南的局势，朱瞻基任命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将军，全权负责安南战事。但问题是，王通是典型的纨绔子弟，以前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历练，所以刚到安南就经历一场大败，胆气都被打没了，没有经过朱瞻基的允许，便把清化州以南割让给黎利，明朝人马尽数北撤。紧接着，黎利发兵包围交州府，同时分出一部分兵马，北上攻克昌江，控制了这个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，彻底阻断明朝自广西营救安南的道路。被包围在交州府的王通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，于是又擅作主张，在没有朱瞻基允许的情况下，出城和黎利盟誓，约定班师回朝，把安南全部让给黎利。
自云南前来救援的沐晟见此情景，便停止前进，一不留神，又被黎利击败。
至此，明朝在安南再无翻盘的机会。
与此同时，黎利给朱瞻基写了封信，说要拥立陈氏子孙，请明军退出安南。朱瞻基在连战连败的情况下，也没有战意了，甚至有些自暴自弃，便同意了黎利的请求，下诏命86000名明朝官兵撤出安南。总的来说，明朝丧失安南的政治问题是朱棣造成的，军事问题是朱高炽和朱瞻基造成的。政治问题可以用军事胜利来弥补，军事失败可就真的失败了。明朝经营东南亚的西线部分，即三宣六慰，能坚持到万历年间，明英宗朱祁镇和王振是做出巨大贡献的。三宣六慰里的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（陇川宣抚使司），原来称为麓川，而孟养宣慰使司、木邦宣慰使司、干崖宣抚使司以及孟定府、大侯州、湾甸州、潞江安抚使司，最初都是属于麓川的。换句话说，大理、无量山一线以西，其实都是麓川的势力范围。朱元璋收复云南以后，按照“众建诸侯少其力”的原则，才把麓川拆分开来。但因为云南是新收复的，朱元璋更倾向于经营云贵，便没有武力打击麓川，这就导致麓川保留了有生力量，随时可以起兵恢复故地。我们在前文第一节里说的，思任发侵略南甸，就是麓川恢复故地的尝试，不过那时是朱棣做皇帝，给及时制止了。到了朱瞻基做皇帝的时候，开始营造太平盛世的景象，不仅放弃了安南和下西洋，对三宣六慰也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。先是缅甸侵略孟养，随后木邦侵略缅甸，相互仇杀不休，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任发认为恢复故地的时间到了，便趁机侵占缅甸的土地，并出兵骚扰孟定府、湾甸州等地，兵锋直抵无量山。如果思任发成功，三宣六慰是保不住的，麓川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大理国，盘踞在明朝西陲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公元1441年，朱祁镇和王振决定，任命兵部尚书王骥总督云南军务、定西伯蒋贵为平蛮将军、都督同知李安和佥事刘聚为副将、太监曹吉祥监督军务，统兵十五万讨伐麓川。这场战争断断续续的打了九年，朱祁镇和王振倾举国之力，给王骥最大限度的支持，直到公元1449年，王骥击破麓川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，渡过金沙江，抵达孟养境内。九年来，强盛的麓川屡战屡败，明军威镇西南，极大震慑了西南的土司、部族，所以他们发出一句感叹：“自古汉人无渡金沙江者，今王师至此，真天威也。”而王骥考虑到战略目的已经完成，明军也无法继续深入，便和他们约定：“海枯石烂，尔乃得渡。”从此以后，金沙江以东成为明朝的实控领土，金沙江以西则是孟养、缅甸等宣慰使司的管辖范围。正是因为这次战争，朱元璋设立的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，被降级为陇川宣抚使司。实事求是的说，王骥能平定麓川叛乱，除了能力出众以外，朱祁镇和王振的支持也是不可或缺的。不论朱祁镇在“土木堡之变”以后，做出什么样的荒唐事，起码在平定麓川、经营东南亚这件事上，朱祁镇和王振、王骥的组合，并不次于朱棣、张辅的组合，比朱瞻基、王通的组合强太多了。但问题是，张辅、王骥这种能臣猛将不常有，朱祁镇这种锐意进取的皇帝也不常有，朱瞻基这种沉溺太平、不愿承担历史责任的皇帝才是大多数。公元1521年，朱厚熜继承皇位，改年号为嘉靖，史称嘉靖皇帝。差不多在这个时候，孟养袭击缅甸，诛杀缅甸宣慰使莽纪岁，占领缅甸的土地，缅甸的官员奔波万里到北京申诉，然而朱厚熜的精力都放在“大礼议事件”上，根本不管缅甸的事。在孟养袭击缅甸的时候，莽纪岁之子莽瑞体跑出来了，藏匿在娘舅的部族里，成年以后，又以缅甸继承人的身份，继承了娘舅的部族，有了自己的基本盘。而莽瑞体的地盘以南，便是大古喇宣慰使司，正好处于兄弟争权的混乱状态，于是莽瑞体趁机袭击两兄弟，夺取大古喇宣慰使司的土地，崛起为东南亚的新兴霸主。再往后，莽瑞体举兵北伐向孟养复仇、恢复缅甸故地、攻破八百大甸，并向陇川、干崖、南甸等三宣抚使司派出使者，结为共同进退的同盟。而木邦的继承人理应世袭，不知什么原因，明朝拖延很久都没有批准，木邦一怒之下，投靠莽瑞体。就这样，三宣六慰里的三宣四慰，都被莽瑞体纳入麾下。黔国公沐朝弼向明朝汇报这件事，兵部的意见却是：“荒服之外，治以不治，哒喇已畏威远遁，传喻诸蛮，不许交通接纳”，对三宣六慰的事情不闻不问。到了万历年间，随着缅甸的势力越来越强，莽瑞体后裔的野心越来越大，明朝倒是出兵打了一仗，获得全胜，但对于经营东南亚来说，已经于事无补。《明史·列传·云南土司》里写道：“自此不敢内犯，然近缅诸部附之如初。”在这样的背景下，老挝发现明朝无力维持秩序，逐渐走向独立，不再向明朝朝贡，公元1627年，缅甸出兵讨伐车里，明朝无力营救，车里灭亡。梳理了明朝经营东南亚的历史脉络，文章最后，我觉得可以总结出两个结论。朱元璋的开疆拓土路线，说到底，无非是三步走——任命流官控制大城市、布置卫所控制交通要道、人口置换。这三步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见效，可一旦成功，就能抵抗时间的侵袭，永久性占领这片土地，即便出了问题，后人也有转圜的余地。朱棣总想毕其功于一役，看似轰轰烈烈，实则是无根浮萍，后继乏力。2、经营新占领地方，要考虑地方的实际情况，尽量降低成本。朱元璋能完成三步走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册封世袭土司，给地方实力派长远的利益。这样不仅降低明朝治理新占领地方的成本，还能得到地方实力派的支持，从容完成预定计划。而朱棣郡县安南以后，没有考虑地方的实际情况，把权利都收归朝廷，导致治理安南的成本指数级增长，最终还没能留住安南。事实证明，朱元璋的开疆拓土路线是成功的，云贵都留在中国，三宣六慰也和明朝共始终，朱棣是人亡政息，事实上是失败的。后来，清朝乾隆年间和缅甸爆发战争，重新确立宗主国的权威。问题在于，清朝是“满汉大防”高于一切的王朝，不可能主动的迁徙汉人充实边疆，满人又不超过百万，能控制内地已是极限，收复蒙古、新疆、西藏等地，其实是建立在满蒙联盟的基础上。开拓东南亚这种人口稠密、政权稳定、和满人不同文化的地方，清朝是先天不足的。可以说，明朝是中国历史上，惟一有机会经营东南亚的王朝。但因为朱元璋和朱棣的开疆拓土路线不同，明朝没能取得更大的成果，最终失去了东南亚。如果朱棣能遵照朱元璋的路线走下去，步步为营，东南亚绝不是现在的样子。至于陇川、干崖、南甸等三宣抚使司故地，现在是云南边陲，车里军民宣慰使司故地是云南的西双版纳，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解放军。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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