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，乌克兰、格鲁吉亚、摩尔多瓦等国都纷纷提出加入欧盟，但欧盟27国在3月上旬举行的峰会上已排除乌克兰“火线入盟”的可能性。

冷战结束后，东欧多国申请加入欧盟，大规模东扩使得联盟内部差异过大，分歧相应增加。与此同时，作为欧盟主要经济体的英国则认为留在联盟并不划算，最终选择“脱欧”，成为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的一则特例。

想要入盟和自愿退出的自然各有其原因。欧盟也有其标准的准入和退出机制。

近年来，欧洲频频将目光投向安全领域自有其考量，接下来，欧洲一体化的路会怎么走呢？

2020年12月24日，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拍摄的欧盟总部大楼前的欧盟旗帜。新华社发

文丨贾金明 瞭望智库国际观察员

编辑丨蒲海燕 瞭望智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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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28日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，签署了乌克兰申请加入欧盟的文件，呼吁欧盟启动“新的特殊程序”迅速吸纳乌克兰。

3月1日，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，欣赏欧盟为让乌克兰加入该组织所做的努力，敦促欧盟应该在土耳其申请加入事宜上“一视同仁”。

3月3日，格鲁吉亚正式申请加入欧盟，比原计划提前2年。格鲁吉亚总理加里巴什维利称，这是格融入欧洲进程的“里程碑”。同日，摩尔多瓦总统桑杜表示，该国正在申请加入欧盟，以便“确保该国居民的后代过上体面的生活”。

上述四国中，土耳其1987年申请加入欧盟，1999年成为候选国，2005年开始入盟谈判。摩尔多瓦、格鲁吉亚、乌克兰三国仅于2014年同欧盟签订了联系国协定，尚未成为候选国。

欧盟及其前身成立至今，陆续经历了数轮扩员。

随着冷战结束，许多东欧国家，包括原苏联加盟共和国向欧盟靠拢。2004年，欧盟一次性吸纳了十个国家，其中八个为东欧国家。此后又吸纳保加利亚，罗马尼亚和克罗地亚加入。在欧盟目前的五个候选成员国中，只有土耳其不是东欧国家。本次申请入盟的乌、摩、格三国均为原苏联加盟共和国。

复旦大学欧洲问题中心主任、欧盟让-莫内讲席教授丁纯认为，东欧国家和许多此前加入欧盟的相对经济和民生较差的国家一样，希望加入欧盟，核心目的是发展经济、实现富裕。欧盟经济发展水平高，拥有庞大的单一市场，和扶持相对贫困国家和地区的机制。因此，不少国家希望登上欧盟这这艘“豪华游轮”，享受发展红利。

以希腊为例，欧洲债务危机期间，欧盟成员国希腊一度债台高筑，国内要求欧盟给予纾困，并反对欧盟提出的紧缩条件，甚至挟民意在公投中同意退出欧元区。但实际情况是，即使是齐普拉斯（在野期间就反对接受紧缩条件）当选总理后，希腊非但未退出欧盟，反而加紧与欧盟协商，最终就希腊第三轮救助协议与欧元区达成一致。

2015年8月14日，齐普拉斯在希腊首都雅典参加议会辩论的资料照片。新华社发

可见，对那些经济还不算发达的欧洲中小国家来说，能够入盟，抱团取暖是其根本诉求和愿望。

有分析认为，欧盟如果同意为乌克兰入盟申请启动快速程序，将引发同格鲁吉亚、摩尔多瓦等申请国的矛盾，也会惹恼早已“排队等候”的候选国。更何况乌克兰的局势尚不明朗，暂不具备加入欧盟的现实条件。

至于喊话要求欧盟“一视同仁”的土耳其，在二战结束后曾长期向西方靠拢，于1952年加入北约，此后又寻求加入欧盟至今。但北京外国语大学德语学院教授、德国研究会副会长刘立群认为，土耳其入盟进程面临多重障碍：

如土耳其体量太大，一旦入盟，作为联盟人口最多的国家，将在欧洲议会获得大量席位，势必削弱德法等国的影响力；土耳其在宗教等方面与欧洲各国有较大差异；土耳其承认位于塞浦路斯岛北部、单方面宣布独立的“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”，对此，作为欧盟成员国的塞浦路斯可一票否决土方入盟；土耳其近年来在人权、法治等方面与欧盟有较大分歧，双方多次互相指责。

因此，土耳其即便有加入欧盟的可能，也需要较长时间。但是，鉴于加入欧盟带来的巨大经济利好，即便在土欧关系处于低谷的时刻，土耳其也从未宣布放弃加入欧盟，今后也将继续寻求改善对欧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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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乌、格、摩三国的入盟申请，虽然欧盟并未拒绝，但实际上，自2013年欧盟吸纳克罗地亚加入后，其扩张已陷入停滞。

目前已被欧盟列为入盟候选国的国家包括塞尔维亚、阿尔巴尼亚、北马其顿、黑山4个西巴尔干国家以及土耳其（冰岛曾经是欧盟候选国，后宣布放弃加入欧盟）。上述5国已等待多年，仍未正式入盟。

丁纯指出，从申请入盟到正式成为欧盟成员，需经历包括考察、谈判在内的复杂法定程序，这一过程通常长达数年。但近年来欧盟未再吸纳新成员的根本原因，在于欧盟经过此前的东扩后，大量新成员国的加入使得联盟内部发展水平差异过大，内部分歧相应增加。

这具体体现在：老成员不满要在经济上帮扶相对不够发达的新成员；新成员则认为入盟后获得的利好并未达到预期，不足以帮助本国快速追赶老成员。盲目扩张反而对欧洲一体化产生不利影响，这让欧盟继续扩张力不从心，不愿再吸纳新成员进入。

此外，新成员的加入还存在政治层面风险，可能会为欧盟引入新的纠纷。比如，科索沃问题和北塞浦路斯问题多年来悬而未决，阻碍了塞尔维亚和土耳其的入盟进程。

2020年12月31日23时，在英国伦敦拍摄的议会大厦钟楼“伊丽莎白塔”塔顶的“大本钟”。伦敦时间2020年12月31日23时，英国“脱欧”过渡期结束，英国与欧盟达成的未来关系协议开始生效。新华社发

英国“脱欧”是欧洲一体化进程受到的另一次打击。2016年，英国公投决定退出欧盟，并在2020年正式“脱欧”。丁纯直陈英国脱欧的原因之一，是不少英国人认为留在欧盟内部享受的利好不足，反而限制多、责任大，并不划算。

比如，英国“脱欧”前是欧盟内最大经济体之一，也是对公共预算净贡献者之一，变相为这些经济落后国家“买单”。又如欧盟公民可以在欧盟境内自由迁徙、居住和工作，英国“脱欧派”认为，这使得英国的医保等福利被外国人占用。另外，叙利亚内战造成大量难民涌入欧洲，进一步引发了有关边境管控的讨论。

因此，“脱欧派”将英国“脱欧”描述为一场夺回本国权利、解除欧盟约束的行动。

丁纯认为，欧盟和世界其他同类组织相比，一体化程度最高，但毕竟是主权国家的联合体，联盟难以对各国发号施令，其政策只有在协商一致的情况下才能得到落实。鉴于各国的利益诉求并不完全一致，同一政策对各国的影响不同，分歧在所难免。

刘立群也指出，英国2016年“脱欧”公投成功，主要是难民危机等特殊背景下的产物，不具备参考性，没有也不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。相比之下，希望加入欧盟的国家要多得多。英国“脱欧”是欧盟迄今遭遇的最大挫折，不过欧洲一体化此前已经受住多次考验，因为对各成员国来说，留在欧盟总体利大于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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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欧盟前路何在的问题，丁纯认为，欧洲一体化分为两个维度，一是扩大，二是深化。现在欧盟扩张已踩下刹车，但在深化方面则继续推进。其中，安全将是欧盟今后的关键议题之一。

欧盟之成盟有三大支柱：

一是主要涉及经济的“欧洲共同体”支柱；

二是“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”；

三是“司法和内政事务合作”。

这三大支柱的一体化程度并不相同，欧盟及其前身长期以来以经济一体化为主要任务，但在其他两大支柱方面也有着明确愿景。

在“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”方面，长期以来，欧洲国家在防务问题上一直依赖由美国主导的北约。但是，经过科索沃战争等军事冲突，欧洲政治精英越来越意识到，欧盟需要在防务安全上实现战略自主。为此，欧盟曾做出多次努力，如组建德法混合旅，设立“欧洲军团”等。

2017年，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，欧盟加快了防务一体化机制建设与道路摸索。2017年6月，欧盟推出欧洲防务基金，以协调、补充和扩大成员国防务研发投资及国防设备与技术采购。

同年12月，欧盟启动“永久结构性合作”（PESCO）机制，要求相关国家在集体框架而非国家框架内统筹安全防务。

2020年6月，欧盟启动“战略指南针”进程，就是为欧盟安全和防务政策商讨增加政治方向，以期2022年在欧盟国家内部建立统一的战略文化。

3月10日，在法国巴黎近郊的凡尔赛宫，与会领导人拍摄全家福。新华社发

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3月3日撰文指出：“多年来，欧洲人一直在辩论如何使欧盟更加强大和具有安全意识，具有统一的目标和能力在世界舞台上追求我们的政治目标。可以说，在过去的一周里，我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比前十年还要远。”

德国总理朔尔茨2月底就宣布大幅增加国防开支，包括批准1000亿欧元（约合7004亿元人民币）专项资金，并将今后每年德国国防开支占GDP的比重提高到2%以上。德国计划投入1.37万人加入北约快速反应部队，同时将在罗马尼亚部署战机，在立陶宛部署装甲车。

3月召开的欧盟领导人非正式峰会上通过了《凡尔赛宣言》。宣言指出，欧盟成员国必须坚决加大对国防能力和创新技术的投入，推动欧盟加强“主权”建设，减少在这些领域的战略依赖。

对此，刘立群的分析是，西方国家以及欧盟更为团结，这种局面可望持续若干年。

丁纯认为，长期来看，欧洲增强自身防卫力量的努力将对欧盟与北约关系造成一定影响。虽然欧盟短期内还不足以建立起独立防务，仍需与北约合作，但即使在北约内部，欧洲的重要性也会提升，而这可能导致欧盟与美国的分歧加剧。即此前欧洲曾一度不愿大幅提高军备开支，今后加大投入后，势必要求增加在北约内部的话语权。鉴于欧盟在军事上主要着眼于欧洲自身，并没有像美国和北约一样的全球战略，长期内分歧将难以避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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